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胭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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胭脂

晚上,趙桓硬是說病好了,要即刻出發。

顧昭本想拔刀嚇嚇他,想這一招是嚇李明祈的,趙桓吃軟不吃硬,於是說:“那你走吧,我得明天。”

“為什麽?你都睡了一天了。”

“是你睡了一天,我照顧了你一天好不好。”

你們這對表兄弟,真是一雙白眼兒狼。

兩人決定先出去吃碗面再說,長安的坊間熱鬧的很,許多小孩子追逐打鬧,路上撞到他們好幾次。

有一個小丫頭踉蹌了一下要摔倒,顧昭伸手抱了她一把。

“沒摔疼吧。”

“沒有,謝謝姨姨。”

“什麽姨姨。”顧昭撇嘴,“是姐姐。”

她有這麽老麽。

找了個面攤,趙桓說要付錢,顧昭也不客氣、要了一碗最貴的。

他三下五除二就把一碗面吃個底朝天、連湯湯水水都舔幹凈了。

“你怎麽跟個餓死鬼似的。”

趙桓掏出錢拍在桌子上:“你這是對付賬的老爺的態度麽?”

你還別說,雖然他二人之前素昧平生,但這拌嘴的感覺真跟認識了幾十年似的。

“你先吃著,我出去逛逛。”

等她慢條斯理吃完,正看見趙桓拎著一只螃蟹燈過來。

她一臉無語:“你多大人了,還玩這個?”

再說這都什麽時候了,上元節都不知道過去多久了。

“所以便宜啊。”

趙桓吹掉花燈上的浮塵,燭光映著兩人的臉龐熠熠生輝。

顧昭皺眉:“為什麽買這個燈?”

“送給你的。”

“我?”她茫然接過來。

“看見這個螃蟹就想起了你。”

顧昭百思不得其解,是指她腿長?

“怎麽說?”

“螃蟹麽。”趙桓火上澆油,“橫行霸道。”

“你丫……”顧昭差點兒沒把燈砸到他腦門上。

周圍的小孩子,看到這螃蟹燈也是喜歡的緊,都湊過來看、看著看著就要動手摸。

她高高舉起花燈,逗弄這些孩子玩。

“姨姨,讓我們摸一摸。”

“叫我什麽?”

她舉的更高了。

“姐姐。”娃娃們跳起來也夠不著,“你放低一點,讓我們摸一摸。”

“不行,讓你們阿爹阿娘給你們買去。”

“姐姐,你怎麽這麽小氣?”

看著四五個娃娃繞在自己腿邊,她突然沒來由地感傷起來。

倒也不完全是感傷,若說上輩子,她先是後悔、而後又慶幸的一件事,就是沒有生下一個孩子。

還好,沒和李明祈懷孕生娃。

一開始,自然是後悔。

“怎麽辦,我死了,他就要這樣一個人孤零零的渡過剩下的漫長人生了……”

“他得多苦啊……”

她想著,如果自己能留下一個孩子就好了。

理智上說,作為天子、李明祈也必須要有一個孩子,最好還得是兒子,畢竟有皇位要繼承,要天下萬民要統領。

這個孩子,自然是他們愛情的結晶。

她雖然死了,但只要李明祈看著娃娃,就能天天看到她。

睹物思人,就是如此。

可後來,看他和宋衣好的你儂我儂,她就只剩下慶幸了。

“還好沒有生,不然真是造孽啊。”

也不能說李明祈就完完全全沒有良心,宋衣倒也不是個惡毒的人,起碼後來在顧玫的事情上,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。

顧玫那樣挑釁,如果她站在宋衣的位子上,早把這丫頭給收拾的利利索索的。

原本也不至於有了後娘就有後爹,可想著自己的孩子要叫別人母後、給別的女人磕頭?

“不行不行,真的不行。”

弟弟妹妹都是親爹和後媽所生,他們一家子恩恩愛愛,就他的孩子好像是多出來的一個,那日子得多難過啊。

再加上,她兒子正妻嫡子,本來應該是板上釘釘的太子、繼承皇位。

可萬一出了什麽岔子呢?

就算李明祈念著舊情、宋衣賢良淑德,他們二人真真是古今的表率。

可宋家也不是一般的門戶,宋太師門生故吏遍布朝野,他本人能位極人臣、至少有七八個心眼子,他就不想自己的外孫當皇帝?

到時,只會是一場腥風血雨,而她的兒子很大可能會是炮灰。

不說宮廷,就普通家裏,那些沒娘的長子是個什麽樣的結局,大家都知道。

要不怎麽續弦要找妻妹呢,好歹舅家是一個。

“所以說,真的、沒孩子也好,反正斷的幹幹凈凈。”

李明祈懷念起她來,也能念的簡簡單單。放棄的時候,也能放棄的了無牽掛、徹底翻篇。

顧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,現在她是一點兒也不想和李明祈……

萬一,對吧,簡直是沒法收場。

“你……這……”

趙桓沒想到,自己不過是送了個燈籠,顧昭就又感傷又嚴肅、臉變的比翻書還快。

“不至於吧。”

“沒事。”顧昭正色道,“等到了洛陽,咱們如何辦?”

“自然是擒賊先擒王。”趙桓想了想,“不過,要是宮中有人質……”

“咱們秦王殿下怎麽會心軟。”

秦王會心軟、因為他還有心。

天子卻不會心軟,因為他早沒心了。

一個人吶、若是做了皇帝,就不再是一個活人了,只是一個長的像人的政治機器。

當然,李明祈也是一步一步、一年一年走過來的,但他直接重生到現在,這真是帶足了一生的權謀和智慧。

而且,宮裏他呆了這麽多年,再熟悉不過了。

尤其是那個勤政殿,他比自己親爹還熟悉,畢竟今上白手起家、才做了十年皇帝,他可是坐足了三十年。

“放心吧,絕對沒問題。”

“你對他,倒當真是信心足的很。”

*

乍暖還寒,今年天冷的日子長,不過比起涼州,洛陽已經算是再溫暖不過的春日了。

“殿下。”陳衛躬身道,“因文臣都被關進宮裏好幾日了,宮城又緊閉,城中著實人心惶惶。”

陳衛是李明祈的貼身侍衛,心腹中的心腹,此刻小心地擡起走:“殿下,我們如何?”

李明祈擰眉握著殿中的圖紙,上上下下、琢磨不定。

“父皇從來不許我進勤政殿,裏面情形……我也不太清楚……”

涼州鐵騎固然厲害,但多的是草原的騎射功夫,在京中卻不能大展身手,總不能騎馬打上殿吧。

而且洛陽城中水路不少,如今老二全給斷了,馬也不能鳧水而過的,實在是難辦。

陳衛又提出一個法子,簡單說、就是讓個身手絕佳的,入宮殺了寧王。

李明祈攥緊了雙拳,說白了、上輩子的恨意也不過才過去幾個月,遠遠沒到能夠消解的時候。

老二殺了趙桓和阿昭,他也殺他、恩怨如此。

可現在,他不可能讓李明慎再動自己身邊的人了,那是否還要直接了結了他?

“我再想想。”

李明祈把頭深深埋在掌心,此時他多麽希望昭昭能夠上輩子那樣陪在自己身旁。

總得有一個人無條件支持他吧。

“阿昭,我好想你。”

這些日子忙於奔波、忙於處理各種各樣的事,他抽不出太多時間來追憶往事。

醒之前,就在洛陽冰冷的宮城之中,看著滿眼的素色,心仿佛被戳了無數的洞,疼的他連叫都叫不出來。

醒來後,又回了涼州。

涼州的冬日很冷,但他寧可凍死在那裏。

“我願意一生一世都留在涼州。”

但他終究還是要回來這裏。

新婚那夜,他揭開紅蓋頭,看著和從前不太一樣的顧昭,居然皺了皺眉。

顧昭似乎是想啐他一口,想了想還是難得嬌羞地說:“怎麽了?”

“你怎麽……長的……”

多少人,大婚這日才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娘。他就不一樣,真的是太熟了。

她摸了摸自己的臉:“我也不想畫成這樣,還不都是宮裏的人幹的。”

顧昭把重重的頭冠摘下來,他伸手拔下發髻,長發撲散看來。

“我先去把妝卸了,這臉上塗的,跟帶了個面具似的。”

“別。”

他俯下身吻了她的唇,先是輕輕的吻,而後兩個人的呼吸都沈重了起來。

這不是他們第一個吻,但這是第一次,他們吻過之後還能做一些別的事情。

以前從來沒有做過的事……

“甜的。”

“什麽甜的?”

“胭脂是甜的。”

“胡說。”顧昭摟住他的脖子,“你當我沒用過胭脂麽。”

“那就是你是甜的。”

想想,之後兩人就要分別,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再見,他這胭脂吃的更起勁了。

“宮裏的胭脂麽,確實和你從前用的不一樣。”

“哪個甜?”

“你不用這些就甜,偶爾用一用更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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